Nov 4, 2010

行路難


「行路難,行路難,多岐路,今安在?」
李白的,行路難。

幾年前柯裕棻也寫過這麼一篇散文,主題就叫做「行路難」。 文章的一開始,她是這麼說的,她說有一年黃昏,冰封的小城裡地面上積了一層鬆厚的新雪。 那晚,她必須穿越過這些新雪去聽一場關於尼采的課。 昏暗的燈光,傾斜的坡道,若不是那一排的路燈,她恐怕難以堅持著意志的走完那條坡道。

整堂課下來,不記得究竟說了些什麼,她只注意到了講台上老師的那件綠茸茸的大毛衣,就像走出了春天溫室裡的綠色植物一般,以至於後來回想起了尼采的憤怒,她自然而然的會想起那件綠茸茸的大毛衣。 隨著時間飛逝,出了社會以後,很快的她走進了另一個人生的階段,必須開始接受外界對她的另一種期盼,走著走著,便走出了另一條道路。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間的她收到了一封分手信,即使當下覺得應該去辯解,去回應,但鐘聲一響起,她就必須起身去面對五十張孩子的臉,妙語如珠的講課。 即使心裡有著極大的壓抑,但,來不及哭,也來不及傷心。 回到家裡,嗓子啞了,人累壞了,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打電話或者是回信,更沒有多餘的力氣去關心另外一個人。 這時,她忽然有種渴望回到行路的那段時光。

前些時候,六歲的小姪女突然問我,「妳為什麼不結婚?」我愣了一會兒,不知道應該怎麼對一個六歲的孩子解釋這件事情。 我反過來問她,「妳要結婚嗎?」 她靦腆的說,「要!」 然後,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小時候我也是這麼想? 可是後來究竟為了什麼沒有結婚?

起先,我以為是信心不足,以至於總是在靈魂最脆弱的時候,質疑著對方對自己的忠誠度。 失敗了,於是我改進。 我相信他,勝過於相信我自己。 然而事實證明,若對方存心的欺騙,和你是否相信他是毫無瓜葛的事情。 關於感情這件事,它並非越挫越勇,我們也並非越來越堅強,幾經挫折之後,使得妳害怕的關起了心門,阻止別人進來,也不讓自己出去。

可是偏偏當我們下定決心要走自己的路時,突然的會出現一道妳從來沒有見過的岔路。 就像那層覆蓋上的鬆厚的新雪。 當妳還不十分確定該何去何從的時候,眼前就會出現那麼一條道路,昏暗的燈光,微微的傾斜。 倘若這時,有人出來拉著妳的手,指引妳該怎麼走的時候,妳自然的就學會依賴。 那人不在的時候,心裡頭顯得特別的空蕩,焦慮,不安,彷彿妳就是得仰賴著那個人告訴妳,該往何處?

我是想和六歲的小姪女說,我沒有不結婚,我沒有不結婚,只是不敢奢望。 大人的世界似乎是複雜了點,它並不是我喜歡你,你喜歡我,我們就一定會結婚在一起。 更多的時候,我們沒有什麼選擇權,而是被安排的。 我們沒有特別的走向哪條路,而是一覺醒來之後就被安置在那個地方。

最害怕的並不是路難行,天灰暗,最害怕的是妳並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來,發覺自己就這麼的被安排在另一條路上。 沒有燈光的指引,沒有人可以讓妳依賴,不論你喜不喜歡妳都得孤單的走在那條傾斜的路上,四周無人,感覺就好像,這世界突然地遺棄了妳。

有人,忽然的接住了你的夢。
然後,又遺失了你的夢。

最害怕的,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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