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g 23, 2010

徹尼爾和他的練習曲


小時候學琴,總是半推半就的。 和許多人一樣,那個年代裡,上一輩的人流行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學琴,學畫。 說起來對「小康」的家庭來說,每個月的學費是一筆額外的開銷。 不過,似乎我就是有著與生俱來那有些逆來順受的性格,所以即使內心是十幾個不願意,每個星期六的下午,仍舊是會收拾好自己的琴譜乖乖的去鋼琴老師那兒上課。

我的鋼琴老師,說起來完全就是我想像中的那個樣子。 長長的秀髮,穿著一身潔白的連身裙,舉手投足之間是那樣的優雅,充滿了氣質。 每個禮拜六就在那幾坪大的公寓四樓裡授課。 老師是個基督徒,這從家裡頭的擺設就可以看得出來。 小公寓的採光還算良好,有時提早到了,老師會要我先坐在廳裡等候。  白色的藤製座椅,上頭配上了一些碎花的靠枕、椅墊,簡單、清爽。

鋼琴老師的先生,看起來瘦瘦小小的,我在那兒學了幾年的琴期間,都不曾看他經常的出現。 感覺就像她的先生是不存在的靈體,偶而突然的出沒,讓我感到驚悚。 小學二年級開始,我就在她那兒學琴。 看著她住的社區從一棟棟的石灰外牆,轉變成有人居住的民宅,看著她窗外的花草逐漸的被新生兒的衣服給取代。 我一直認為,學琴這件事,純粹只是因為打我有記憶以來,我就認為彈鋼琴會讓一個人變得有氣質。 (可是我覺得別人看到我恐怕就不是這麼想的)

是說,那時候學琴也不是毫無抗拒的。 每週三要學畫,每週六要學琴,每週二要學書法,其餘的時間要上學,要念書,要練琴。 好不容易等到了星期天,又因為星期一要考試,哪也不能去的在家溫書。 然而或者,從小到大我都是個不太會反抗的孩子,所以即使心裡頭是千百個不願意,但還是會選擇順從。 可是心裡仍是免不了的會這麼想著「為什麼別的小孩星期六的下午都可以出去玩? 我的星期六就必須去學琴?」

我的小學乃至國中初期,內心一直都是這樣的掙扎。 是說,久而久之的,也就慣了。 願意接受這個我一向都沒有週末的事實。 直到現在,很多時候我是沒有週末的。 過去念書的時候,週末是為一可以打工的時間,出了社會以後,因為工作需要有時必須犧牲出週末的時間值班。 週末對我而言,很多時候它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若是突然間的沒有事情可以做,反而會讓我心裡感到十分的不安。 就像,有什麼丟進了深不底的井裡,毫無著落。

出了國,因為家裡買不起鋼琴,所以從那以後,從此揮別了徹尼爾和布拉姆斯。 是說,其實後來自己有能力賺錢了,自付掏腰包的買了一臺中古鋼琴。 德國製。 矮小的琴身和童年時的日本琴有很大的出入。 琴鍵泛出淡淡的鵝黃,但仍可以彈出優美的音樂。 給自己報了名,重新的翻出了那些收藏了多年的琴譜。  可是,我覺得當一個人走出了某一段人生的旅程,不論你是多麼的渴望重拾那原有的感覺,都已經是後來的事情。 一件物品,會隨著時間而外表出現斑駁,一個人,會隨著時間而由自內心的轉變。

搬了家,賣了那台中古鋼琴,不料母親擅自的將那些個琴譜一併的送給了對方。 僅留下了徹尼爾和徹尼爾它的練習曲。 這件事情讓我耿耿於懷了好一陣子,傷心了許久。 是說,我個人一直都很喜歡巴哈和蕭邦的曲子,時而華麗又哀傷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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