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p 11, 2012

日記


自小,我便害怕寫出流水帳。 小時候的暑假作業裡常會包含了日記本,空白的作業簿上,那一條條的橫線與橫線之間,提醒着每個人都得要在這之間填上些什麼。 父親不是個喜好出遊的人,即使是現在還是如此。 若是仔細地回憶起童年,以公務員的薪水來說,算是小康的家庭。 只是,這兩個字意味著每逢寒暑假日時,能夠一家人出遊的地方並不多,距離也不會太遠。 換言之,一整個暑假過後,作業簿裡多半記載着每日單調且枯燥的生活。 然而我是在想,生存在那個年代裡,應該是許多人都和我一樣?

但我,從小就害怕在自己的日記本裡寫下流水帳。 印象中有一年哥哥的暑假作業裡頭就出現了幾篇這樣的流水帳。 回家後被母親發現,開著玩笑說他從小就沒有寫作的天份。 那些話,記在我的腦海裡,以至於我從小對於寫作便有著先入為主的觀念,寫得差的,寫得不堪入目的,寫的瑣碎而毫無意的,便稱不上「文章」二字。

上了國中以後,開始寫起了週記。 每週的記下生活周遭所發生的心情與事物,送交給導師批閱。 最令我感到雀躍的,我在想並不是寫週記這件事情的本身,而是我開始有了「觀眾」。

國中導師是個剛踏入社會的新鮮人,為人正直,年輕氣盛,血氣方剛。 個子不算高,但長的倒也帥氣,眼神銳利,他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老實說有時確實是令人感到有點害怕,生怕不小心激怒了他。 節儉。 我記得他是個十分節儉的人。 午餐時間,總是抽空的到教室裡陪著我們一起吃飯。 哪個人剩下了菜飯,導師一板起了臉,臉上全寫著「你(妳)好浪費!」這幾個大字。 我喜歡他。 因為正直,容易揣測他的心裡,也喜歡他確確實實的拿著紅筆在週記裡留下的幾行字。 關於寫作這件事,回想起來他是我第一位觀眾。

國中之後,寫得機會多了。 除了每日自己寫下的日記以外,我一直很喜歡上作文課。 題目下來,腦海裡浮現的是洶湧不斷的文字海,一波接著一波的接踵而來。 那時的自己並不像自己,彷彿是另一個人的出現,不斷的在紙上留下字句,若是你接著問我,還記得都寫了些什麼嗎? 老實說,我還真是不記得了呢。 因為那樣陌生的自己,只有在寫作的片刻出現,其餘的時間裡,她對我而言就是陌生的。 印象中我第一次和阿尼見面時,他說那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感覺,現實中的我和紙上的我,是那樣的不同。 嗯,我覺得他說得對。 那人陌生的有時連自己都不認得。

關於寫作,辛波絲卡她是這麼寫的:「他們忘了這並非真實人生。 另有法令,白紙黑字,統領此地。 一瞬間可以隨我所願盡情延續,可以,如果我願意,切分成許多微小的永恆佈滿暫停飛行的子彈。 除非我發號施令,這裡永不會有事情發生。 沒有葉子會違背我的旨意飄落,沒有草葉敢在蹄的句點下自行彎身。」

這個世界裡,由我發號施令。

因為喜歡寫,適合寫,也很愛寫,我在不知不覺中收藏起與寫作這件事有關的周邊小物。 例如,筆記本,筆,染料,以及近日鐘情的紙膠帶。 偶而看見擁有同樣嗜好的你(妳)們,心裡面有說不出來的喜悅與歸屬感。 我以為寫作最終的目的地,都是要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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