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g 9, 2010

「Poison」


她圍著一條大浴巾, 站在浴室的門口 透著窗外射進來的光線, 帶著哀怨的眼神 凝視著床上熟睡的男人。 從她的身體裡突然間有一股力量、驅使她沿著床邊、仔細的端倪他裸露在外的左半身的曲線。 從腳趾、小腿、大腿、胯下、腰、胸、乃至於他的脖子、耳朵、眼睛、鼻子、嘴巴。伸出了手 輕輕的掠過他的胸口 卻被他突如奇來的一個翻身給震驚。 此刻她屏住了氣息, 不敢輕舉妄動。

那男人出生於富豪, 年少時因為父親在菲律賓與當時的政府進行軍火交易 換取了大批的財富。 不過後來, 父親在一次交易之中被親信黑吃黑, 逃到泰國的時候已經是懨懨一息。 於是,十五歲時他便跟著幾個叔父一起學習經商。 她遇到他那一年, 年僅三十 光是台北就有八個堂口。 他英雄般的出現, 將她從泥沼裡頭給救了回來。 於是, 從此以後, 她便跟著他。



但她始終未曾放棄過 想要殺了他的念頭。 幾次, 他把槍放在她的手裡, 對著自己心臟的位置說著:『這裡。 扣板機前看清楚是這裡! 瞄準了以後, 對著這裡開槍。』 她用著哀怨的眼神揪著他。 於是, 後來 她殺不了他, 只好由著他繼續的糟蹋。

他睜開雙眼, 正好瞧著她窩在床邊凝視著他。 他將她一把的拉近了懷裡, 親吻、愛撫, 他恨不能將她整個人融化。 他喜歡她, 從她還是個少女的時候開始....偶而他會藉故經過她的家門口。看見她牽著家裡的那條小黃狗 穿著一身碎花的裙子和一雙便宜的塑膠拖鞋四處的遊蕩。 她的母親死的早, 所以後來父親再娶。 繼母的交友圈十分複雜。 媽媽桑的身分, 所以家裡頭三天兩頭的有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出現。 偶而看見這些男人對她毛手毛腳的就會讓他心中燒起一把無名火。

有一年 他從泰國剛送完一批軍火回來, 回家的路上藉故經過她的家門口 發現她和繼母在門前拉扯著。 『妳太超過了! 我不要! 』她拉開嗓門的對著繼母咆哮。 『只是去叫妳坐一下, 又不是要妳去賣身。』繼母也不甘示弱的說著。 『我不要!』 繼母拉扯著她的頭髮 『不要? 妳有本事還錢嗎?』 兩人就這樣在家門口拉拉扯扯的直到她繼母的店面。

隨即, 他帶著兩名小弟到她繼母的店裡, 要了她的人。

『今天, 妳預備用什麼方式殺了我?』他一面親吻著她的額頭, 一面說著。
『先給你買具棺材, 在棺木底層飼養一窩的紅蟻, 再以哥羅芳將你迷暈過去後 放入棺木裡。』
她仔細的盤算著 彷彿對一個事外之人 談論著一本小說中的劇情。

『OK! 今晚我早點回來睡棺木。』 他放聲的笑著, 從未把她所描述的這些當真。

那男人出了門以後,她拿起了抽屜裡的那把虎鉗,將水龍頭的接頭給上緊。 水滴順勢緩慢的滴落,直到接口處懸掛著最後一滴落不下的水珠子。 新聞報告說,從今天開始,用戶停水一週。 放掉了水管裡頭最後的僅存的那些,儲存備用。 就像,插了管,把鮮血從體內導出,儲存在實驗室裡的玻璃瓶內冰封。 再將染紅了的化學物品,導向回流,就封存了完整的屍體保存術。

埃及人在法老王的腹部開了個缺口,依序的取出體內的五臟六腑,再以銅管深入鼻孔,掏空,塞滿填充物。 主祭者一面喃喃的念著咒語,一面以樹脂塗抹死者全身,再將其以麻布包裹。 就這樣的放入棺內,永遠的保存下來,永遠的。 好比埃及的法老王和他的皇后,好比中國的毛澤東,又好比德國的史達林。

幾年前的一次旅行,她看過這麼一間貓的博物館。 博物館裡頭陳列的全然是貓的飾品和貓的藝術作品,博物館的主人很大方的介紹著館內的陳列物,其中包括了貓的屍體保存術。 他們承襲了古埃及人記載下的保存術將其運用在貓的永久保存法上,使那些死去的貓兒留下,靈魂飛向了陰間,卻仍可以實實在在的和人生活在一起。

窗台上的一隻貓,突然地從台面上一躍而下,凝視著她的臉。
「喵~」 貓一面對著她說,一面在腳邊來回的磨蹭。

她伸出手順著貓的背脊撫摸著,奇妙的微揚著的貓尾巴左右來回的擺動著,像風中來回擺動著的蘆葦草。 拿出收在櫃子裡的貓飼料倒在貓盆子裡,貓趁她不注意的時候,突然的咬了她一口。 小腿上熾紅的鮮血順勢流下,她伸出了右手的食指,拭去腿上的鮮血,再將鮮血放入口中品嘗,幻想著她心愛的男人的鮮血有多鹹? 或者是有多淡? 或者他對她的熱情是與當日血液裡鹽度的鹹淡有關?

一隻貓,是如何知道牠的主人究竟有多愛牠?
用咬的? 用氣味聞? 還是乾脆的吃掉她,好讓她永永遠遠的在自己的每一顆細胞裡面,困住她。

換上紅色的連身裙,抹上鮮紅的唇膏,帶著資料找到了上頭顯示的那家店鋪位置。 老闆是個五十來歲的人,正蹲在店門口汗流浹背的做事。 左手拿著破損的鐵棍,右手不斷的以榔頭敲打,不時的將鐵棍放入一旁熱爐中加熱。 夏末時的日光照射在黝黑的臉頰上,身約一米六七左右,穿著白色的背心,讓原本略微肥胖的身材好像裹著肉粽般的在爐火間遊竄。

她站在店門前好一陣子,老闆這才會過意的將頭抬了起來。

「小姐,啥咪代誌?」老闆用台語問著。
「你有賣這些東西嗎?」說著,她遞出了手裡那張列好了的清單。

清單上以藍色墨水手寫下的貨單:一臺冷凍櫃,十加侖的結合酸性水,一條12英吋長的銅管,五條六尺長的導管,兩台幫浦。 老闆的目光逐一的檢視著她開出來的這些貨物清單,一面則是對於這眼前的女子感到十足的好奇。

「妳買這些東西,是要做什麼?」他忍不住的問起。
「要開豬寮。」她說。
「豬寮喔?! 哼?! 啊養豬的要買這些東西幹什麼?」 老闆追問著。
「我鄉下有個兄弟,也是在開豬寮的,他很像沒有妳說的這些東西說。」
「 你有沒有賣?」她不耐煩的問著。
「有啦! 可是那個結合酸性水我要去給它定啦! 現在黑心店很多,上面對工業用品查的有比較緊啦!」
「什麼時候可以取貨?」 老闆走進屋內,翻了翻牆壁上的月曆。
「大概兩個星期以後,十五號這天。」一面說著一面指著月曆上的日子。

她拿出了皮包裡預先準備好的二十萬現金,擱在老闆的工作台上。「剩下的不用找了,但是請你一定要在十五號這天交貨。」 老闆看到這二十萬的現金,對這女子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十分訝異,對她接下來所要說得話,更是感到錯愕不已。 「另外,我還希望你幫我找個大約六尺長的玻璃箱。 不要透風的那種。 寬的話,大約一個肩膀的寬度就可以了。」

回到家裡,她換上了平常的家居服,挽起了長髮,走進廚房裡洗手做飯。 她喜歡在屋的四周放上不同的植物,一些攀沿著牆,一些垂下彎曲的藤蔓,一些小花小草在四季裡讓空氣瀰漫著不同的氣味。 她在窗台上飼養了一盆薰衣草,春天來臨時開起紫色的小花朵,摘下花,置放在小器皿裡頭作為裝飾。 摘下些薰衣草的葉子,搗成了汁液,倒進了茶杯裡加味,少則可以消除疲勞,多則可以使人喪失記憶。

她在小碗裡盛了些清水,依序的為這些陽台裡的植物澆水施肥,轉身在廚房的抽屜裡拿出了小剪,修剪著盆裡那些長出來的小雜草。 「綠的,綠的,綠的,黑的,黑的。」她獨自蹲在陽台上喃喃的自語著。 屋裡的電話在這時響起,她放下小剪刀,起身到廳裡去接電話。

「在幹嘛?」電話那頭傳來的他的聲音。
「準備晚餐。」
「我會晚一點到家,有點事要親自擺平。」

她靜靜的聽著,什麼也沒說。 掛上電話後,她走回廚房,收拾起方才在陽台上剪下的那些碎末,依序的分類。 爐臺上的鍋蓋此時正因鍋裡燒開了的水漬漬作響,她緩緩的起身,打開上方的櫥櫃,在櫥櫃裡拿出了一小罐黑色佐料,用小湯匙盛出了扮湯匙左右的份量,幾經目測後,加入滾水中,再將先前買回來的豬小排和沁泡過的海帶絲倒進鍋裡以小火慢燉著。

回到了廳裡,打開了音箱,優雅的尋找了一張Nina Simone。 側身在靠窗的沙發上,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等待著心愛的人回家。

兩個星期過去,有天晚上那男人一進門,發覺室內裡頭昏暗的燈光,隱約的他看見她穿著一身的紅,趴在餐桌上。 走向了前去,輕撫著她的香肩,細緻光滑。 於是,進一步的跨坐在她的身後,她突然驚醒後有了翻掙扎,卻很快的被制伏。

「去哪了?」她問。
「......」 他沒有回應她。
「吃飯吧?!」 她推開了他的手,朝著廚房走去。 出來時端著一碗海帶湯。

「又是海帶湯啊?! 最近海帶減價嗎?」他好奇的問著。
「嗯,附近超商特價」

說也奇怪,自從她開始煮起海帶湯以後,不知道是味道太好,還是連日來比較疲憊。 喝完了湯以後,他常常不知不覺得一覺睡到天亮。 這次,也不例外。 才喝完了湯,他就覺得自己昏昏欲睡。 沒一會兒功夫,就闔上了眼。

女人趁著他入睡後,靜靜的拉起了落地窗簾,並在房裡四周圍點起了蠟燭。 將那男人身上的衣服除去,赤裸裸的躺在屋子的中間。 她口中唸唸有詞的說著經文,緊接著拿了些鐵絲和膠布,先是將那男人的手腳以鐵絲纏繞綑綁後,再以膠布固定。 然後再將自己的身體輕輕的靠在那男人的胸膛上。 就這麼的,過了一夜。

歷日,男人醒來發現自己背固定在屋子中間,一旁躺著他的女人,對此充滿了疑惑。 試圖將自己掙脫,但由於被鐵絲纏繞了四肢以後,過分的掙扎只會增加皮膚與鐵絲之間的摩擦。 終於他有些惱羞成怒的咆哮著:「起來! 妳這是在幹什麼? 快給我起來!」

女人聽他這麼一吼,醒了過來。 睜開雙眼,冷眼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她說:「只有這樣,你才會一輩子的屬於我!」

「妳瘋了!」男人咆哮著。
「我沒有瘋,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什麼。」 女人不甘示弱的駁回。

兩人你來我往的爭執了一會兒,男人開始使出蠻力的與鐵絲搏鬥。 但他越是掙扎,那細長的就這麼的穿刺於皮肉之間。 女人見狀,開始冷冷的笑著。

「沒有用的!你知道,我為了困住你做了多少功課? 花了多少心血?」 說完,她從廚房的抽屜裡,取出了一把手術刀。 男人看了心裡直發毛。 「妳要幹什麼?!」

她在左手裡拿著一條毛巾,右手拿著手術刀。 將那條毛巾塞放在他的嘴裡,以免他出聲喊叫。 緊接著拿著那把手術刀,輕輕的在他的腹部,劃下了一刀。 她看著他皺著眉,面部出現疼痛,掙扎的表情,汗水不斷的從兩頰流下。

「這一刀是要感謝你,從我繼母那兒救了我。」
 
鮮紅的血不斷的從腹部那個小傷口緩緩的流下。 她拿出了之前買回來的那條銅管,使了點力量,就這麼的插進腹部的那道小傷口裡去。 這時,原本灘在地上的血,順著銅管流進了早已準備好的玻璃桶裡。 一點一滴的慢慢的注入。 男人這時早已痛的昏厥了過去,臉上露出了絲絲的慘白。 緊接著女人拿出了她之前購買的綜合酸性水放在一旁備用。

將銅管皆在幫浦上頭以後,趁著他昏厥過去之時,她伸出了那雙纖細的手,硬生生的從腹部那兒約十公分的缺口裡,先是掏出了他的胃,再掏出他的腎臟,肝,胰臟,他的肺,而最後她取出的是他的心。 她將它們一一的收在塑膠袋裡頭,存在放冰庫裡面。 準備了些填塞物,一點一點的塞進那清空的身體裡面,最後將綜合酸性水注入他的血管裡。 口中依舊唸唸有詞的像唸著經文一般。

她替他換上了外衣,穿戴整齊後,再將他的身體,放進那只六尺長的玻璃櫃裡。 推放在屋子的一角。 清理了屋裡剩下的殘局,取了塊潔白的乾淨的布,覆蓋再那只玻璃櫃上,並在此放了盆鮮花。

走進廚房裡,從冰櫃裡取出了一顆心臟。
撒了點蔥花,燉湯。

不過據說,那附近的鄰居打從兩個禮拜前,見了個穿著紅衣的女子從那屋裡出去後,就再也沒有看見她回來過。 至於原來住在那兒的男主人,也奇怪,好像就這麼的憑空消失了的感覺。 從此以後,沒有人看過他們夫妻兩的蹤影,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倒是後來,那房子賣給了另一對夫妻,聽說,有天妻子再廚房邊的小陽台上發現了一小罐不明物體,拿去化驗室一化驗,發現原來是人類的毛髮。 小夫妻嚇了連夜的搬離了那間屋子,從此以後,那間屋子再也沒有人進去住過,直到現在都是空著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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