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 21, 2009

明日


最近LA天氣十分炎熱。

我記得小時候這樣問過我母親,「夏天,什麼時候會來?」母親給了個很有創意的答案,她說:「外面樹上的知了叫了,就是夏天了!」從此以後,一到了快夏天的時候,我就會豎起耳朵很注意的聽外頭樹上的知了叫聲。

小時候住在鄉下地方,四周圍沒什麼高樓大廈,放眼望去一大片的水稻田。  我們那個是個新開發的社區,稻田的對面有座墳場,有時也許是風向的問題,一到了夏天,墳場那頭傳來的鑼鼓嗩吶聲傳來感覺距離墳場很近。 稻田的另一旁有座古老的四合院,男主人很少看到他出現,或者應該說,他每次出現時都是拿著鋤頭追打再他田裡頭挖坑挖洞的小鬼頭,一頂斗笠戴在頭上,以致於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

倒是女主人阿寇經常挑著扁擔,街頭巷尾、挨家挨戶的賣自己家裡種出來的新鮮蔬菜。 我對記人名這件事向來都是很遲鈍的,但是,有些特殊的、好叫、容易記住的人名,就自然而然的印在腦海裡,比如說賣菜的大嬸阿寇。 純樸的鄉下人,每天赤腳走在柏油路上。 我爹徒手一磚一瓦的將我家門前圍出了一小塊違章建築作成了庭院。 剩下了一些水泥,就在院子前左下方砌成了一小塊突出來的椅子。

阿寇每次賣到我家門口,就會坐在那張水泥椅上,赤著腳在一旁挑菜。 阿寇挑剩下來的菜,通常我都會收集起來,再搬出玩扮家家酒的小碟小碗,招集了些附近的小朋友,玩起煮飯的遊戲。 阿寇家的後面是一塊很大的池塘,池塘邊有條小溪,小溪兩旁高聳的竹林,偶而,竹葉隨著吹來的風在半空中搖擺著,傳來沙沙的聲音。 這時,蟲鳴聲四起,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傳來知了唧唧的叫聲。 彷彿夏天,必須在那樣的情境之中才算正式來臨。

昨天前往工作的路上,搖下了窗,外頭飄進一股熱氣,心裡突然一陣感慨「夏天來了!」,可是我好像還沒有聽見知了的聲音啊! 你呢? 你那邊的城市,有沒有聽見蟬叫?

印象中拉丁美洲革命英雄切.格瓦拉的手記裡頭有那麼ㄧ小段紀錄著他和好朋友阿爾貝托在火辣的太陽下抵達梅蘭奧斯的那個夜晚裡,他腦海裡對於未來的期望與想像。

我們覺得自己呼吸到了更輕快而自由的空氣,一種充滿冒險味道的空氣。 我疲倦的雙眼不肯睡,眼中一對綠點在旋轉,它代表著被我捨棄的世界,同時嘲笑著我想尋找的自由。 它們在努力描摹我非比尋常的跨越土地和大海之旅。 遙遠的城市,英雄行動,漂亮的姑娘, 在我們的想像力裡盤旋。

但是再也沒有人,或是極少的人,會有像切.格瓦拉那樣不怕肉身痛苦而盡情探索世界的勇氣,極少人在年過三十了以後,還能擁有那樣浪漫的想像力。 對於明日,我們無不是戰戰兢兢的迎接它的到來,少了些動人的期待。 或者,因為沒有過多的幻想與期待,我們方能以循序漸進的方式渡日,如此一來,就不會再有因為想要掙脫些什麼而做出些革命性行為搞得自己頭破血流。


妳說:「當像光影一樣模糊而晃蕩的記憶飄過腦子又化成文字時,記憶已不是記憶,而成了故事。」我說:「或許,唯有透過記憶的方式,才能想起其實,今日的我們曾是昨天的明日。」

越是平平淡淡的東西,偶而記起,就像再某個情緒躁動的夏日裡聽見了樹上的蟬鳴。 彷彿時間,突然在那一刻靜止,我們沒有明天,卻又窺見了整個世界。 那些過去對未來的冀望與憧憬,靜靜地位於一個角落,迷失在自個兒的思緒之中,像作了一場夢。 恍恍惚惚的醒來,發現那樣的自己和醜陋的曾令妳掏心挖肺的對手,原來是那樣的可惡! 而明日,明日即將到來。

還是免不了會浮現有些淒涼,悲哀的詞句,

『今日的我愛你,無法預言明日的各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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