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r 21, 2008

紀念,用寫信的方式

前些時候 我母親跟我說 我的貓常趁著我出門時睡在我的枕頭上...我家餐桌旁放置了六張餐桌椅、牠常彎曲著貓身睡在我常使用的那張椅子上...我知道一隻貓是如何的記住一個人的味道、我也知道一間房子在你居住了一段時間以後 不知不覺的也會擴散出你的味道...但、關於一個人的記憶 與這多變的世事...是如何的成為不變地永恆?

而通常、你是用什麼樣的方式 記住一個人? 是那人說話的聲音、還是那人的五官表情、摘一朵那人喜歡的花朵、在身上灑著對方喜歡的香水味、用一首歌? 一個影像? 還是你根本不需要用什麼其他的方式...在你重重的踩過了一個人的生活以後 終究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

「 我要怎樣記下這一切呢? 在它被太陽光曬退以前。 不是因為我現在有什麼了不起的東西 想要永遠保持住。 沒有。 我並沒有那樣的東西。 我只是想劃一張現在的地圖。 我要怎樣記下我周圍的人、事與物呢? 總是變地那樣快。 不、不是為了保存什麼珍貴的記憶。沒有珍貴記憶這回事。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想記、想記下這一切、像是某種強迫思考、或者像是吃飯時間一到、即使肚子不餓也想吃東西。」 ---【末日早晨】/ 張惠菁

我想記住一個人、不是因為他特別的珍貴 只是在當時我很想這樣的記住一個人。 每隔一陣子我會把那本包裹好的筆記本寄給他...一個字一個字的紀錄著一切零星的片段。 有時是一首歌 有時是一條街和我經過那條街時的街景...文字 以信件的方式呈現 將許多的音符疊成一首歌 許多的文字疊成一首詩 結集成一本書...包裝好了就這麼的寄了過去。

這樣的行為 老實說 在我現在看來似乎是有點奇怪...當然或許再過陣子 我又會覺得現在有了這篇文的產生也很奇怪。 但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能用什麼樣的方式在一個[現在]成為[過去]以前記下這一切。

於是、我開始以這樣的方式 紀錄了許多個現在:十六歲那年居住過的小小的公寓、四坪大的小房間、入夜以後爬滿那面牆的小蟑螂、15吋的小電視、路口的公車站牌還有一名很愛聊天的黑人司機。  最後一次見到我奶奶..奶奶身上一如往常的有著萬金油味。 個子嬌小、頭上梳著一個髻...抽屜裡一把黑色的半月梳、身上一件藍色的旗袍。

印象中有次我看著她老人家坐在位於新竹眷村老家的客廳裡 望著院子裡的兒孫們 拿著手帕擦拭著眼角...我好奇的問我奶奶 奶奶為什麼要哭? 我奶奶說那是老人家流得淚油...奶奶常跟我說 她老了...然後順勢的拉起我的小手捏起她手上長達一公分半得老人皮。  一年、我獨自穿越過兩棟建築物的中間朝著化學大樓走去...地上黑白交錯的鋸齒圖形....偶而刮起了大風...我背著沈重的書包 在路口聽著風歌唱的聲音、並且親眼目睹了地上捲起的一片秋天裡的楓..

我喜歡穿著有口袋的衣服、這東西讓我感到很安心。 朋友說感覺上我像有很多的愛。 但、其實我不知道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就像有個這樣的口袋、口袋裡裝了滿滿的愛。 分一點給人 確實不是難事...只是我一直很想知道那口袋裡頭到底可以裝多少的愛?而她們口中的我的口袋又還剩下多少的愛可以這樣的分配出去?

一天、那人站在我的窗口 我聽著他用悲傷的表情哼唱著addicted to love...我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點愛 分給他...我記住那人路過我窗口的模樣 不是因為他特別的珍貴。 我在想珍貴的是我曾經這樣深深的用盡所有的力氣去愛一個人...而這些 只是在當時我很想記下的一些事。

就像貨攤上女人的手飾盒、男人的煙斗以及煙斗上殘留下的漬...舊的相框、舊的咖啡杯、舊的書報雜誌上記載著Eisen Howard的事蹟、那年荳蔻年華的少女穿著一件碎花的洋裝在海邊送他們的情郎以及一些個曾經是現在的過去。

有陣子我這樣的愛過一個人...每隔一陣子我會把整理好的筆記本包裝好寄到遙遠的遠方...

『把風留給春天 把雨留給大海。
夏天不需要愛情 把愛情寫在白紙黑字上 留給你』

大約兩個星期前 我遇到收件人 我拜託他幫我拍了這些照片...因為我突然忘記了那個過去的現在。 當時的我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 而當時有著什麼樣的情節 可以使一個人掏心挖肺的愛一個人? 不是因為他特別珍貴 也不是因為現在我有了什麼了不起的東西...我只是突然很想看看那些被寄出去的心情、就像虔誠的緬懷一段過去。

多數的時候 我的記憶是混亂的。 回憶、就像一部被剪輯的七零八碎的影片一般是混亂的。 我曾將這樣零碎的記憶片段歸咎於麻醉藥物引起的副作用。 有一天醒來...突然的發覺那些關於童年的記憶 無形之中正被一隻巨大的蟲啃食著 一隻會吃掉人們記憶的蟲子 啃的七零八碎的 葉面上坑洞大小不一 我的記憶多數是這樣的畫面 七零八碎混亂的像一部被剪輯過的影片 未經組合排列並不完整

你記得嗎? 你記得你七歲以前的記憶嗎? 穿的是哪一家幼稚園的圍兜? 胸前是不是也曾和我一樣用安全別針別著一條手帕? 頭上帶的是什麼顏色的棒球帽? 書包呢? 只夠容納得下幾本寫著注音符號的筆記簿和鉛筆盒的書包 是什麼顏色的?

印象中 那時我還沒有自動鉛筆盒 只要按下一個按鈕就可以彈出很多不同夾層的鉛筆盒。 能夠分門別類的把鉛筆歸位在屬於鉛筆的地方 橡皮擦歸位在屬於橡皮擦的位置 什麼顏色的? 我不記得了 我曾經在半夜裡醒來 開了燈 努力的回憶著 七歲以前 我的鉛筆盒是什麼顏色的?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 書包又是什麼顏色的? 我小時走過的操場 操場上空盪的鞦韆 隔壁班的捲髮男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 或者 他和我一樣 關於童年的記憶 無形之中正被一隻專門啃食記憶的大蟲侵略著...

如果你和我一樣 有著不完整的記憶 那你會懂我。 我不看過去 但對於未來我是多麼的期待與嚮往 用我的雙手在那些殘破的葉子 拉出一絲絲的紅 一點點的藍 一段段的七彩霓虹 編織修補那段不完整的記憶 外表看起來似乎有點可笑 但只有我們知道 或許 記憶它本該是這樣不完整且坑坑疤疤的 無形中 有一隻巨大的蟲 它啃食著我七歲以前的記憶 一口一口的咬去三歲的我 四歲的我 五歲的我 六歲的我 七歲的我 一點一點的留在記憶裡的影像 其實是十分的混亂的不完整的! 但我、一點都不在意。

如果離別終將會是一場不可抹滅的儀式 有沒有一種方式可以留住永恆?我以為 信件就是一種紀念的方式 紀念那些逝去的生命 逝去的戀情 逝去的卻曾經很重要的記憶 或者人們要學會書寫 這行為的本身就是在紀錄一段難忘 不能忘的過去 也為了紀錄那些我們明明不是生在亂世 亦不屬於戰爭的年代裡所有相愛的故事 情書的意義 對我來說 就是這樣的 用文字紀念一個人~

如果有一天要你記得我、 在很多年以後
那會是什麼? 是什麼讓你記得我 並且如此的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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